录音编号：PRV-DET-K63-R | 私人委托调查语音记录 · 第四夜

[录音启动 · 静电噪音中夹杂雨声，鞋踩木地板声断续传入]

我现在站在他住的地方。

不能称之为“房屋”，它像是一种被时间遗弃、又被某个人强行拼回的居所。木板是南北混材，螺钉制式杂乱，打着1860年以前美洲手工锻造的标记。炉灶是铁匠铺定制的那种，早就绝迹了。

但最让我起疑的，是那张——应该说，是那几张证件。

第一张，压在一本破损的马皮账本下面，是一张登记纸：

“加利福尼亚领地矿权登记号第14-B号，
签发时间：1849年3月11日，
持证人姓名：Joseph Crane。”

那个名字——和我追踪的目标一样。

我没觉得意外。但我开始冒冷汗，是在看见第二样东西的时候。

一张1889年的开采许可证。蒙大拿银矿登记册编号“#03477”，签名J. Crane，职位写的是“炸药监理”。

右下角，一模一样的签名：J. Crane。

我愣了几秒，然后打开他挂在墙上的影像架。那不是照片，是达盖尔银版相。技术只存在于1839年到1855年之间。

相片上他看上去约三十岁，穿着巴顿领的民兵制服，怀里抱着一支长管燧发枪。他站在密西西比河边，那眼神沉得像被困在时间里的石头。

我开始想：他是他的曾祖父？他家族世代都叫Joseph？

——直到我翻到了最下面的那张。

那是一份死亡登记证副本，印刷于墨西哥战争时期，签发地：亚利桑那领地，1847年，备注：“战斗中遗失尸体，生死未定。”

名字栏：Joseph Crane。

我点了点头，不敢问他是谁。

他不是“老”，他是从未死过。

我翻箱倒柜，找到了一个被汗渍浸泡过的布包，打开后，我闻到了熟悉的味道：腐旧的硝烟和蒸馏酒气。

里面是一本手写日志，用羽毛笔写，墨色早已褪去：

“今日，我在印第安人地界被射穿胸膛三次，血流了一晚，未死。”
“我不觉得这是福气。只是……没人告诉我怎么去死。”

我退出那间屋子的时候，天已经黑了。

屋外的石头上坐着一个男人，他没穿上衣，左臂绑着旧皮带，嘴里叼着没点燃的雪茄。他没有动，也没看我。他只是说了一句：

“看够了吗？”